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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七十三章 年关(4k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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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转眼来到了元康五年(公元295年)元月,距离古木原之战已经过了四个月时间。

    年前刘羡过得很是忙碌,哪怕是带伤,也不敢多加歇息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,主要是夏阳新增了六千余户人家,二万多人口,这是原先夏阳户口的两倍,实在不能不让他多加操心。故而这四个月里,刘羡跑遍了夏阳,为这些人登记户口,划分田地,新建房屋,倡议产业,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。

    但与劳累相应的,则是夏阳巨大的发展。原本夏阳只有六个亭,刘羡来后,经过三年励精图治,将原本的十一亭彻底恢复。不料在这四个月里,他又一举增设了十六个亭,七个乡,单从人口上来讲,夏阳也算是一跃成为关中有数的大县了。

    虽然从短期来说,这猛然增长的人口是巨大的负担,但从长期来说,这些人口又是无价的财富。刘羡原本经常埋怨,夏阳短缺各种工匠,这才限制了发展,经此一事后,却是什么都不缺了。

    无论是铁官司急需的铁匠,弓匠,还是有名的医师、桥工,到珍稀的纸匠,现在可谓是应有尽有。刘羡不敢怠慢,都为他们设置了相应的工坊,虽然眼下只是一个框架,但只要能正常发展下去,夏阳未来的繁华是可以预见的。

    当然,困难也是少不了的。夏阳并非是河东那样遍地良田的地方,县城周遭的好田已经开垦殆尽了,龙门渡北面的韩原倒是一块不错的地方,地势平坦,又能引大河水灌溉。只是因其过于靠近边境,再往北就是当年龙门贼以及胡人活跃的地方,难民们多不肯去。刘羡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诫,同时又设法承诺说,在韩原以北修建七座坞堡,如此才打消了众人的疑虑。

    至此,到了年关,刘羡才歇息下来,和几位属下亲朋们过个好年。

    此时的年关,节日尚没有后世的丰富,但也初具雏形。

    在正月初一这一天,人们闻鸡鸣便起身,然后所有人身着整齐的衣帽,按长幼尊卑拜贺,一起饮酒喝桃汤。

    只不过这次饮酒有两样不同,第一样是饮酒顺序不同。往常是老年人先喝,但这一日则是年轻人先喝,因为元日代表着新的一年开始,年轻人又成熟长大了一岁,而老人则又失去年迈了一岁。

    第二样是饮酒的酒不同。元日大家饮的酒是屠苏酒,据说屠苏酒是汉末神医华佗创制而成的,其配方为大黄、白术、桂枝、防风、花椒、乌头、附子等中药入酒中浸制而成。宴会各人饮用以后,希冀能以此强身健体,在新的一年里百病不侵。

    而正月初七这一天,又称人日,人们在这一天用七种菜制作汤羹,同时以人为剪彩,贴在门窗上,屏风上,然后一起登高望远,向天地祈福。

    到正月十五,还没有形成发达的灯会和元宵,但人们也会组织祭祀门户,迎接紫姑(蚕神),制宜男蝉(乞子)等活动,向种种会被后世遗忘的小神祈祷,希望自己这一年的种种愿望能够成真。

    刘羡当然也遵照了这些习俗,在洛阳的时候,他会觉得麻烦,但是在远离家乡的时候,他却又不自主地感到怀念。

    家人们还好吗?阿萝还好吗?士稚他们又还好吗?想到这,就连父亲刘恂的模样都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。

    每个月刘羡都会给洛阳写信,但无论是寄信还是收信都很不容易。就比如去年平乱,导致弘农戒严,刘羡就一连三个月没有收到家信。一直到去年的冬月和腊月,才又收到阿萝写的两封信。

    阿萝在信中也没有写什么特别的东西,无非就是往常一样,问刘羡最近过得如何?有没有什么好消息?又自述家中的种种琐事,哪位叔伯又添了孩子,哪位兄弟又成了婚。信写得很长,刘羡读起来却觉得很短,洛阳的过往似乎都历历在目,让他更加思念家乡了。

    其中腊月收到的信里写有一件大事,阿萝在信中说,二伯刘瑶在十月末生病去世了,好像是胸痹发作,一刻钟之内就去世了。如今已经下葬在东坞北面。

    得知这件事后,让刘羡倍感悲伤。家中的诸位长辈中,二伯刘瑶是自己最敬重的人了。虽然他嘴碎,总喜欢说一些无甚有用的道理,但性情温和,待人和善,又有学识,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老好人。刘羡本以为他会活到七八十岁,没想到却这么早就离去了。这让刘羡更感到时间的残忍。

    不过少了一名家人,也多了一名家人。就在元康四年冬月甲午,刘羡的长子出生了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生下来足斤足分的小子,孩子个头大,皮肤红润,看起来很健康。这是刘羡的第一个孩子,他高兴又忧郁,给长子取名叫刘朗,小字奉药,寓意是希望他能够健康长寿,性格开明。

    在正月十五的晚宴上,刘羡把襁褓中的刘朗抱出来,指着孩子对着朋友们感慨道:“我现在看见奉药,胸中就感到喜爱和害怕,你们说,我能够培养他成才吗?”

    张固心直口快,直接说道:“辟疾,你不用担心,若有什么事情,我会拼命保护他的。”

    郤安则说:“如果你没时间,我可以来教他识字读书。”

    吕渠阳不善言辞,就跟着说:“如果县君不嫌弃,我可以教他骑马与摔跤。”

    李盛笑了一笑,他现在名义上是绿珠的兄弟,也就是刘朗的舅家,便没有沿着这个话题继续,而是对刘羡说:“主公走的是堂皇正道,济世救民,利人利己。如今为人父尚且如此战战兢兢,将来保境安民,也一定能够成功。”

    在场众人中,只有薛兴沉默不语,刘羡见他有些心不在焉,就把刘朗递给奶娘,缓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,笑道:“季达,我听说你也快当父亲了!是几月份生产啊?”

    薛兴一惊,好半天回过神来,连忙对刘羡道:“县君,您从哪知道的?我家那个,估计还要好几月呢!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会不知道?”

    刘羡闻言,哈哈大笑道:“你忘了,照容她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,你们家里有什么喜事,她都会说给我听呢!”

    “我已经想好了,如果你家生的是个女儿,我们就订个娃娃亲,如何?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薛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,支支吾吾无法回答。

    刘羡也不为难,笑道:“哈,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,一看就知道在想家。今天是正月十五,本来应该是在家过节的日子,我们这几个都远在他乡,所以聚一聚,你在这里有家室,我还把你叫过来,是有些不近人情了。要不要早点回家歇息?”

    薛兴顿时如蒙大赦,他向刘羡告辞,而后牵了马出来,背部的衣物都已被冷汗浸湿了。

    此时天气还很寒冷,而天色还未完全黑暗下来,天幕就像一块厚厚的蓝冰,吸收了些许微薄的光芒,与地面有所差异,但又无法照亮路途,更无法照亮薛兴阴翳的心情。

    回到他家的院子里,年前熙熙攘攘、人满为患的景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,父兄及族人们都已经离开了此处,返回了汾阴薛坞。冷冷清清的院子里,目前只剩下他与侍妾明姬,还有明姬的两个侍女,一个苍头。薛兴一走回来,苍头便迎接上来,为其牵马换靴。

    薛兴脸上露出一些阴沉的神色,但没有发作。而是等苍头走后,他快步走进卧室,只见明姬正捂着肚子坐在火盆边烤火,旁边侍女都在,正在服侍她喝些蜜水。

    见薛兴一脸不快地走回来,明姬很快就读懂了气氛,虽然心中委屈,她仍是挥挥手,令侍女都出去。端了杯蜜水缓缓走过来,而后对薛兴道:

    “夫君怎么回来得这么早?用过膳了吗?如果没有,我去端一碗汤饼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!”薛兴一脸不耐地拒绝了,他的声音有些粗暴,连自己都吓了一跳。但他转过头,看向身边明姬楚楚可怜的神情,心中一股无名火焰,仍旧是无可阻挡地蹿了起来。

    若在以往,他会为自己占有了这张美丽的面孔而失神和满足,如果她流露出了什么心碎的情绪,薛兴也会感到自责和难过,觉得这实在是不应该。但在去年八月醒悟以后,薛兴便发现,这一切都变了。那些曾让自己动心的甜言蜜语,其实都是精心的谎言,那些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一撇一笑,其实是罗织的陷阱。

    被相信的人欺骗和背叛,永远是最不可原谅的事情。薛兴也是如此,过去的时间有多欢喜,现在的相处就有多煎熬,因为他不知道对方说得什么是真的,什么假的,哪一句是发自肺腑,哪一句是逢场作戏。自己到底是对方的爱人,还是一个可供她操控的木偶?

    一想到这些,薛兴就很难心平气和地和明姬独处,哪怕是脑中瞬间闪过一些思绪,就已气得浑身发抖。

    薛兴此时就已经气得不能自已,他站起来,像过去几个月的谈话里一样,用手指指着明姬,毫不客气地问道:“你今天愿意说了吗?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人?”

    明姬则跪在地上,低着头流泪说:“请夫君原谅,妾不能说。”

    “不能说?”这句话顿时点燃了薛兴的怒火,他当即摔下桌上的杯盏,对着明姬罹骂道:“贱人!你既然不能说,又何必这么委屈自己,嫁给我做妾?”

    “乌鸦尚且反哺,羊羔也知跪乳,我哪里对你不好?你却受人指使,要来害我!”

    说罢,见明姬还是低头不语,薛兴杀人的心都有了。他几次想拔出腰间的剑,一剑把这个女人给杀了。可是想到以往的快乐日子,再看到她隆起的腹部,薛兴又难以下手,一时僵在了原地。

    对峙良久后,薛兴最后长叹一声,就走到厢房里入睡去了,虽然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睡得着。而这种场面,在这几个月里已经重复了十来次。

    眼看着丈夫又一次离自己而去,明姬想要伸手叫住他,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,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薛兴,而后默默流泪。

    明姬不是木头人,她确实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耻辱。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爱情,可她却是作为一个间谍选择了婚姻,这是注定是玷污爱情这两个字的。可事已至此,她又能如何选择呢?她作为米道教徒,难道能够违抗孙秀的命令吗?要知道,一人是米道教徒,全家都是米道教徒。先不说信仰,如果搞砸了祭酒的计划,死的可不止自己一人。

    故而她嫁给薛兴时,确实是甘愿做孙秀的棋子。可即使是教徒,也不可能做到无情,何况明姬还是个女人。薛兴是她的第一个男人,在朝夕相处间,她也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个男人,何况现在还怀上了他的孩子。

    在发觉这一点前,明姬一度很仇恨刘羡。在她眼中,刘羡就是挡在她幸福路上的绊脚石。明姬知道,刘羡是个妇孺皆知的好人,可恰恰是因为刘羡是一个好人,所以才会阻挡在别人幸福的路上。

    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哲学,相信这个哲学的人认为。世上幸福的总量是恒定不变的,世上有一个人幸福,就会有一个人不幸福。所以人要拼命制造别人的不幸福,然后自己就拥有了最大的幸福。

    所以明姬想,正是因为安乐公世子的存在,让孙祭酒不得不将自己的爱情化为工具,然后自己才会变得极度卑贱与不幸福。

    但在薛兴摊牌后,这种想法破裂了。她又发现了一个真相:以前她以为不幸福的岁月,现在看来其实也是非常幸福的,为了这些,她宁愿不要来世在仙堂中的逍遥。可为时已晚,怎么做也做不到了。

    接下来,该怎么办呢?明姬一度想到了死,可想到肚子里的孩子,她又不甘心,只能这样尴尬地在不知所谓的境地里混着时日,幻想着有一天能让薛兴回心转意。

    一个人待在屋中,明姬慢慢打开门,望着窗外的皎洁的月光,任刀子般的寒风割在身上,她对未来感到非常茫然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候,她听见院外有人敲了敲门。

    打开门,孙秀这张猴子般的脸从月光下露出来,吓了明姬一跳。

    “啊,明姬,恭喜你啊!你自由了!”这是孙秀说的第一句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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