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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绍德嘴唇嚅嚅,最后还是没有说兰京不该反抗。
他年纪还小,虽然性格冷酷无情,但还没有无耻到说兰京就该无条件去死。
他也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,咽了咽口水: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,大伯父正和臣子们讨论如何接受旧魏的禅让,那兰京就闯进屋子,和他的同党六个人一起刺杀了……事起仓促,当时朝廷一片混乱,而我们的父皇临危不乱、当机立断,指挥卫队抓住了兰京,为大伯父报了仇,还控制住了局势,最后魏帝见我们高家天命不失,自残形愧,将国家和帝位都托付给父皇。”
“奴仆们屈膝跪拜的时候,没有人能看清他们的表情。反过来说,若是当初大伯父能善待兰京,岂能有兰京之变?又岂有我们今日之尊贵?”
高绍德默然无语,心里回荡着阿兄的话,一字一句都刻在了心里。
他忽然问到:“兄长经常游宴北宫,却不让河间王进去,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?”
高殷点头:“北宫就是大伯父遭难的地方,他是河间王的父亲,儿子怎么能在父亲殉难的地方享乐?”
旋即,高殷发了一声感慨:“若无兰京之变,今日坐在这儿说话的,就是河间王啊。”
河间王高孝琬虽然是高澄的第三个儿子,却是靖德皇后元仲华的嫡长子,若是高澄能顺利篡魏,高孝琬就是太子。
高殷回头,点了点四弟绍仁的脑袋。
高孝琬的四弟叫做高孝瓘,他的字更有名,高长恭。
绍仁是自己的四弟,所以高长恭,应该坐的是绍仁这个位置。
不过现在的高孝瓘既不高长恭,也不兰陵王,他还未及冠,只是一个通直散骑侍郎。
很讽刺的是,高孝瓘成为兰陵王,恰恰是高演发动政变将高殷的权力夺走之后,为了笼络各方而给高长恭升为王爵。
高长恭生于东魏兴和三年,算一算,现在也是十八岁了。
他和段韶、斛律光一起被后人称为“北齐三杰”,高长恭也无愧这个称呼,五年后,周国大将杨忠将会与突厥的木杆可汗合兵自恒州而下攻北齐,直逼晋阳。
这个杨忠有个和高长恭同龄的儿子,叫做杨坚,既隋文帝。
这个木杆可汗有个女儿,是周武帝宇文邕的皇后。
这一战,原本齐帝高湛是打算带着宫人从东面逃跑的,后来高纬选择跑路不是首创,实在是高湛的基因过于强大,逃跑本能刻在了DNA上。
但是赵郡王高睿、河间王高孝琬勒住高湛的马,一如当初斛律金拉住高欢,后者是为了让大丞相回师修整,而前者是让天子不要弃军逃亡。
高孝琬请求把军队委托给高睿部署,高湛同意,命令六军的行动都受高睿的指挥,派并州刺史段韶总辖。
这体现的其实就是齐国的尴尬处境。北齐皇权不振,军权已经全面滑落于鲜卑勋贵,高氏宗王与他们合流,高湛不放权,他们就敢不作战,在开战之前先向皇帝开价。
高演高湛终于尝到了当初发动政变、反噬皇权的恶果。
之后高湛登上晋阳北城,军容非常整齐,甚至让突厥人埋怨起周人来:“你们说齐国混乱,所以来讨伐他们。而今齐人眼中亦有铁,何可当耶!”
高长恭也参与了这一战,在高睿、段韶的指挥下,齐军大败周军。
六年后,段韶、斛律光、高长恭三人一起在邙山以五万之众击破北周十万大军,北周死伤无数,投河坠落溪谷的人很多,大将军王雄战死。
高长恭在此战威名大振,士兵们为了纪念他的战功,创作了《兰陵王入阵曲》。
但之后,高长恭就会被高纬所猜忌。
酒宴上,高纬曾提醒高长恭:“战场上陷入敌阵太深,万一失利,悔无所及。”
高长恭则回答:“家事更重要,不知不觉就这样了。”
高纬猜忌他将国家的事情称为家事,于是嫉恨高长恭。
当然,高湛高纬父子嫉恨的人多了,高睿遭到猜忌,被高湛的皇后杀害,高孝琬被高湛折断两腿而死,高长恭则被高纬赐了毒酒。
从现实意义上来说,高湛父子这是诛杀高氏内部可以取代自己的宗王,杜绝“乾明旧事”再度发生,然而一手缔造齐国这个权力怪圈的,正是高湛自己。
在这种环境下,再优秀的将领也会被埋没乃至杀害,高殷绝对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。
大齐的珠玉,至少要留下高长恭这一颗。
高长恭现在毫无战功,那盖世的军事才能只有自己清楚,自己要做他的伯乐。
日后就算他想要发兵政变,也没有多少人响应,因为他虽然是文襄帝高澄之子,但却是庶子,法理上没有继承高澄的权力,除非他拱自己二哥高孝琬上台。
先不说高洋之后轮到了自己,就算自己没了,那还有高演高湛排队等着呢,神武的子孙还没有轮完,到不了高长恭这里。
而如果自己都把高演高湛摆平了,还没能拿捏住高孝琬和高长恭,那自己被推翻也是活该。
再说,高长恭那个宁愿生病等死、赐毒酒就喝,申辩都不申辩的性格,很难说他有什么野心。
所以高长恭可以放心启用。
忽然,宫中有人来报,说是皇帝请太子去北宫游宴。
三个弟弟想跟着高殷一起去,但侍者说皇帝只让太子过去,弟弟们只能依依不舍地松开哥哥的手,直到高殷做出下次陪他们出宫游玩的承诺才又高兴起来。
高殷坐在车驾上叮嘱二弟:“绍德,你带着他们回去。”
“知道了,阿兄。”
绍德带着弟弟们向他行礼拜别,高殷点点头,让人包好那几件物品,前往北宫。
到了北宫,还未下车,就听见一阵西域胡戎乐,高殷问向侍者:“是粟特人在演奏?”
侍者刚要说话,就见到自宫中抬出人来,有男有女,他们身上都插着箭矢,惊恐的面容已然绝气,宿卫们用厚布拉起他们,仍有点滴鲜血坠落在石阶上,像是梅花绽放。
见到太子,宿卫们露出歉意,他们不是不知道可以用布裹住尸体,但那是天子射的箭,他们不敢拔出,用布包住也可能折断箭矢,因此只敢垫在尸身下。
高殷面色沉重,命人带上东西,连忙进入北宫。
随着侍者的高唱,众人情不由衷地看向殿门,期待高殷的到来,不知不觉中,臣子们已经将太子视为救星。
高殷刚跨入宫门,一支箭矢就飞射而来,狠狠钉在门上,箭羽抖出了残影。
“哎呀!”
接着是高洋的声音:“居然失手了!”
高殷前方的一名舞伎连忙跪下,瑟瑟发抖,刚刚那一箭正是射向她。
高洋揉搓着下巴,想了想:“算了,没射中你看来是天意,你下去吧。”
他看向群臣:“我是天子,有这个权力吧?”
群臣连声称是,夸赞高洋的仁德,那名舞伎如临大赦,手脚发软地离开,下一名舞伎面如死灰地接替她的位置。
高洋再次弯弓搭箭,对准了下方演奏的舞者:“来,给朕好好表演,若是有些许差错,可是会出人命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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